对话｜孙金松谈内蒙古文物考古与北疆文明研讨

发布时间：2025-05-05　点此：1070次

“北方有佳人——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辽代女人文物展”(3月30日－6月30日）正在姑苏博物馆对外展出。有别于以往的辽代文物展，此次展览聚集契丹女子，尤其是辽代贵族女人。经过金银器、玉器、漆器、琥珀、玻璃等不同质地和品种的精巧文物，出现了北方游牧民族女子“弯弓射猎本天分”“马牛处处即为家”的广大气量与自傲豪放。以契丹辽代女人为主题，在国内每次的契丹辽代文物展中，仍是初次。

这些展览的文物都来自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关于何故用一个专题展聚集辽代女人，以及怎么发挥考古实证的一起效果推动北疆文明研讨与建造等论题，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院长孙金松近来接受了汹涌新闻的对话。

“北方有佳人——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辽代女人文物展”现场

汹涌新闻：当下“北方有佳人——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辽代女人文物展”正在姑苏博物馆展出，展览共出现金银器、铜器、玉器等各类别文物逾百件（套），其间一级文物占比超越一半。如此多的精巧文物从草原来到江南，能否请您介绍一下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和姑苏博物馆联合策划这次展览的缘起、策展进程？

孙金松：2022年，姑苏博物馆以“佳人姓董”，2023年又以“出走露香园”为名，从女人史视点，深度开掘文物背面的故事。2023年夏，姑苏博物馆团队来我院实地调研查询，两边达到一致，由我院与姑苏博物馆联合策划主办“北方有佳人”专题展，苏博作为展览引入和展现单位、我院供给悉数展陈文物。整个展陈作业从前期准备、策划、纲要编写、展陈规划、文物挑选、文物摄影、图录编撰、现场布展等作业全程由两边一起敲定、承当各自相应使命。能够说本次展览是考古院与博物馆的强强联合，两边分工清晰，各展所长，完结了出土文物内在开掘与活化展现使用的才智磕碰。

事实上，内蒙古作为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多元文明交相辉映，文物遗存独具特色。70年来，经过几代考古人的接续斗争，获得多项严重考古新发现与研讨效果，文物资源丰厚。

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十一届六次全会提出了打响北疆文明品牌的要求，《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关于全方位建造榜样自治区的决议》对北疆文明建造作了全面布置。北疆文明涵盖了内蒙古区域的一切文明，融赤色文明和草原文明、农耕文明、黄河文明、长城文明等于一体，以各民族往来沟通融合、同舟共济、一起宏扬蒙古马精力和“三北精力”、铸牢中华民族一起体认识为根本内容。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积极响应自治区党委政府作业要求，在内蒙古自治区文明和旅行厅及自治区文物局辅导和支撑下，强化职责担任，深化展开北疆文明研讨作业。

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院长孙金松在“北方有佳人——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辽代女人文物展”现场

就文物研讨展现使用方面，我院环绕“边开掘，边维护，边研讨，边展现，边宣扬”的作业形式，针对考古与文物作业实践，积极参加区表里考古效果专题展，用考古出土文物实证北疆文明在我国前史长河构成和多民族文明融合展开中所作的奉献。

截止现在，我院先后与国表里数十家博物馆展开了百余项珍贵文物沟通展览协作，让更多的文物走出仓库、走上展线，让名贵前史文明遗产敞开年代光荣，勃发年代生机。

“北方有佳人——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辽代女人文物展”展出的“李家供奉”铜镜 2003年科尔沁左翼后旗吐尔基山辽墓出土

汹涌新闻：内蒙古辽墓散布很多，在内蒙古自治区获评的10个“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中，有4个是辽墓。能否请您介绍一下，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树立以来，辽代墓葬有哪些重要的考古发现和研讨？

孙金松：截止现在，全国范围内辽代墓葬的开掘已逾千座，我院掌管开掘的辽墓尤以1986年陈国公主墓、1992年耶律羽之墓、1994年宝山辽墓、2003年吐尔基山辽墓、2015年辽圣宗贵妃墓等最为闻名。此外，韩氏宗族墓、埋王沟辽墓、小刘杖子辽墓等，也极大的丰厚了咱们对契丹——辽的认知。这些资料包括辽前期至辽晚期，出土文物包括陶瓷铜铁金玉玻璃玛瑙琥珀等等，资料丰厚，序列完好。足够的考古资料，弥补了史料记载的缺乏，有力的推动了辽史研讨，辽代考古学分期已树立，辽墓类型学研讨清晰，针对辽代瓷器、金银器、岩画、服饰、马具等的专题研讨，效果颇丰。契丹大字、小字，契丹族源、民族学、人类学等多学科协作迈上新台阶。

“北方有佳人——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辽代女人文物展”展出的龙纹金花银盒 2003年科尔沁左翼后旗吐尔基山辽墓出土

近几年，辽代考古作业的要点在城址开掘与研讨，辽上京、武安州等城市考古难点与立异并存，多学科穿插推动，等待进一步研讨效果发布。

汹涌新闻：此次展览初次聚集契丹女子，让咱们能有时机经过一件件出土的文物窥见辽代女人的日常日子。那么在整个辽代社会，女人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呢？她们对契丹的兴起产生过哪些重要的影响？

孙金松：自古以来，北方民族中的女人社会位置很高，咱们熟知的契丹、蒙古族都很注重女人的力气，尤其是母族、母亲，在政治上和日子中有很强的话语权。如契丹前期耶律阿保机之后述律平，有勇有谋，先辅佐阿保机、后主谋新帝废立诸事，终年掌握军政大权；契丹太后萧燕燕英勇果断，名贯古今。

考古资料标明，古人事死如事生，契丹辽因男女分工不同，所以墓葬中，男女随葬品会有差异，女人多首饰装修品等日子用具，男性多兵器东西车马用具等。墓葬规划和随葬品多寡、品种等体现出等级差异，但一般是由墓主人生前所在社会阶层的差异决议的，而非由男女人别决议。从随葬品看，契丹女人在社会日子中扮演了很重要的人物，以吐尔基山墓主人为例，其身份为公主等贵族女人，但并非养尊处优、足不出户的闺阁公主，由出土铜号角、日月形金银牌饰等器物，估测其可能为萨满。由高脚玻璃杯、嵌玉漆器等器物看，其博采众长，文明和艺术造就、审美情味很高。陈国公主尽管只要18岁，但由随葬弓囊及两整套马具看，公主不只会弄琴抚弦，更能与驸马驰骋疆场、仗剑天边。

“北方有佳人——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辽代女人文物展”展出的金銙银鞓踥蹀带（部分）1986年通辽市奈曼旗陈国公主与驸马合葬墓出土

“北方有佳人——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辽代女人文物展”展出的镶玉银鞓踥蹀带、银鞧带 1986年通辽市奈曼旗陈国公主与驸马合葬墓出土

从《辽史》《契丹国志》等文献看，契丹女人位置较高的另一个表现是，女人在家庭中具有能够自行分配的产业，比方能够出资修建梵宇佛塔。在法令和政策上，政府对贡献母亲和父亲给予相同的保证和鼓舞。政府对孤寡老妇人和勇士遗孀给与抚恤，对高年妇女和寡居命妇给与维护和奖赏。

契丹女人既有草原民族的坚韧，又因女人特有的聪明和细腻，在女儿、姐妹、母亲、妻子的身份中，担任作为，这对契丹族容纳、敞开、英勇的民族性情的刻画具有重要效果。

汹涌新闻：这次展览中咱们看到两幅精巧的辽墓出土岩画，可否介绍一下内蒙古岩画考古出土和保存的现状？为什么咱们现在看到的岩画大多都是摹本？

孙金松：内蒙古出土岩画首要包括东汉、辽、元代三个时期，以辽代岩画为主。现在已开掘岩画墓约50批次。

和林格尔小板申岩画

其间东汉岩画以和林格尔小板申岩画最为闻名，其它有鄂尔多斯鄂托克旗米兰壕、鄂托克旗凤凰山岩画、乌审旗嘎鲁图岩画等。内容是亭台楼阁、围猎、出行等，社会日子、民族联络、文明沟通。根本是旧址保存。

喇嘛沟辽墓岩画春猎备图

辽代岩画分早中晚三期：前期岩画有阿鲁科尔沁旗宝山辽墓岩画、吐尔基山辽墓岩画（大多掉落，部分残块修正，由考古院移送内蒙古博物院）。中期岩画包括通辽奈曼旗陈国公主墓、巴林右旗辽庆陵东陵（圣宗陵），内容首要是山水风景、人物肖像、车马出行、奴才侍卫等。晚期岩画则有庆陵东陵耶律弘世墓（岩画揭取，现存我院12幅）、喇嘛沟辽墓（揭取，藏敖汉旗博物馆），皮匠沟1号辽墓（揭取，藏敖汉旗博物馆），内容首要是墓主人出行游猎、花鸟湖石、宴饮伎乐、驼车乘舆等。

元代岩画发现较少，首要是中小型贵族或官吏墓，内容写实，茶酒供奉、配偶并坐、出行打猎等。此外，其他年代发现的岩画包括清水河塔尔梁五代岩画墓、准格尔旗西夏岩画墓。

我院现藏耶律弘世墓出土岩画12幅。2013年与内蒙古博物院、日本神州博物馆协作，对耶律弘世墓出土岩画进行3D扫描。2014年与敦煌研讨院协刁难这批岩画进行科技检测。2019年5月陕西前史博物馆收藏岩画维护修正要点科研基地作业组调研查询我院岩画保存状况，展开协作，我院成为科研基地作业站。

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作为收藏岩画维护修正与资料科学研讨国家文物局要点科研基地西北四省作业站之一，未来将深化协作，扩大影响。考古开掘出土岩画具有偶然性，在开掘作业中，如有岩画墓发现，及时与基地联络，恳求技能、人员、设备支撑，期望能完结现场加固维护并揭取。

寄锦图（摹本）

上世纪80-90年代开掘的墓葬岩画，比方陈国公主墓、宝山辽墓等，多归于抢救性考古开掘，时刻急迫，囿于其时的人力、物力、时刻、维护技能等，岩画大多经与科研院校协作，摄影、制作摹本，提取了根本信息后选用旧址保存。进入21世纪以来，岩画维护科技手法移风易俗，咱们不断加强与区表里科研院所协作，近年来开掘出土岩画，采纳全体打包，实验室修正技能，对岩画进行科学提取和维护。

汹涌新闻：除了契丹辽墓外，近5年来，内蒙古自治区还有哪些比较重要的新考古发现？

孙金松：（一）“中华文明探源”与“考古我国”严重工程效果丰盛。一是持续推动“考古我国—红山社会文明化进程研讨”。柳河上游发现的很多青铜年代前期遗存彰显出后红山文明的青铜年代前期西辽河流域社会文明化进程的快速展开。彩陶坡遗址考古开掘获得阶段性效果，出土的龙形蚌饰印证了红山文明先民对“龙”崇奉的普遍性，也为红山文明申遗作业奠定了坚实基础。二是持续展开“考古我国—河套区域聚落与社会研讨”后城咀石城考古开掘作业。新发现龙山年代连间式房址、院子以及石质的护坡台基组成的高等级修建群及地下通道等修建20余处，关于探求河套区域文明化进程、我国北方区域前期城市的建制以及内蒙古中南部区域与中原区域的考古学文明的沟通、融合有着重要的含义。

彩陶坡遗址出土的龙形蚌饰

（二）“执行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石窟寺重要指示指示”专项工程深化推动。一是完结呼和浩特、阿拉善、巴彦淖尔、包头市、鄂尔多斯、赤峰、通辽、锡林郭勒盟等8个盟市36处石窟寺的悉数测绘作业。二是完结鄂托克旗阿尔寨石窟遗址顶部修建遗址考古开掘作业及资料收拾作业，尤其是阿尔寨石窟4号修建基址，修建规划宏大，布局规整，出土构件工艺精深、装修华美，透露着深沉的修建前史文明底蕴。

查询发现石窟寺遗址

长城遗址

（三）“北疆文明”考古阐释专项工程效果丰厚。一是完结阿拉善盟、乌兰察布市和呼和浩特市境内长城查询研讨作业。参加国家文物局“长城考古中长期作业计划”准备作业，发动《内蒙古长城考古五年规划》的编制作业。二是苏尼特右旗吉呼郎图匈奴墓群共开掘墓葬16座，完结本年度检验作业。并对提取和收集的相关出土样品并进行科学分析。三是完结坝顶北魏祭祀修建遗址考古开掘简报编撰作业。四是西刘家屯遗址在展开郊野考古开掘的基础上，举行首届郊野考古实践培训班，为我区文物考古人才队伍建造进行有利探究，关于深化研讨兴隆洼文明聚落的布局结构、出产方法以及兴隆洼文明时期的社会组织结构具有重要含义。五是完结武安州古城门址考古开掘作业，城址布局勘探作业有序推动。六是完结沙日塔拉遗址开掘作业，对添补内蒙古中南部区域新石器年代晚期至商周年代文明序列、探究前期农牧分解、南北人群活动与文明沟通有重要价值。

（四）东亚区域前期人类来源研讨专项工程全面推动。一是萨拉乌苏遗址开掘作业根本完毕，清晰找到一百年前的原始地址，完全厘清前史疑问。新发现两个包括人类遗物的原生文明层位。完结旧石器遗址“开掘-维护-展现”的全进程出现。二是金斯太遗址完好展现了从距今约4万年至3千年的年代序列，为重建遗址构成进程、恢复古人类的出产、日子行为，讨论环境与人类演化联络等研讨供给重要头绪。

（五）“万里茶道”申遗工程有序推动。

汹涌新闻：在内蒙古河套区域的史前文明考古中，后城咀石城址被列入国家文物局发布的“考古我国”新石器年代重要考古新发现，并当选2023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终评候选项目。这座石城遗址的考古开掘有何重要含义？

孙金松：2019年至2023年，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为系统推动“考古我国——河套区域聚落与社会研讨”课题的施行，对之进行了持续性地考古开掘作业，现在已累计开掘5000平方米，揭穿城墙、城门、马面、台基、墩台、壕沟、地下通道、墓葬、房址等遗址五十余处，出土有玉、陶、石、骨等遗物，清晰了后城咀石城的三重防护系统、地下通道系统、高等级修建群、墓葬区的根本形状，为探究河套区域龙山年代社会杂乱化进程及我国古代城市建制源流，尤其是城防系统的展开变迁供给坚实牢靠的什物资料。

后城咀石城全景

后城咀石城由三重城垣及隶属修建构筑的三重防护系统和双瓮城结构与壕沟、地下通道构筑的“明沟暗道”式地下交通系统一起组成了后城咀石城最为紧密、完好的地上地下立体的城防系统，在史前考古范畴啥尚属初次发现。

138万平方米的占地面积、极为杂乱的防护系统、相似石峁皇城台的高等级修建台基、与庐山峁“宫城”形似的高等级修建群、玉璧、玉璜、玉刀等的出土，宽裆鬲、敛口盉、斝等龙山年代前期典型陶器，确认后城咀石城是河套区域龙山年代前期的中心城址，为探究河套区域社会杂乱化进程及人群的聚合供给了极为重要的考古学资料。此外，出土的玉器、发现的石板墓、主城门结构、转机式的入城方法除连续本区域已有的文明传统外，与晋西、陕北、甘青同等时期考古学文明有着亲近且频频的联络，并对晋西、陕北甚至中原区域后期考古学文明产生了积极影响。

汹涌新闻：内蒙古自治区地处我国北部边远地方，与俄罗斯、蒙古接壤，在前史上，成吉思汗年代的蒙古帝国地图曾一度扩张至中亚、西亚以及东欧的部分区域，那么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讨院有参加世界考古协作吗？获得了哪些重要的效果？

孙金松：自2004年以来，我院与蒙古国展开“中蒙协作考古查询与开掘”项目，能够说咱们是国内展开世界协作考古作业较早的单位之一。这十几年间，咱们对青铜年代的鹿石、四方墓、匈奴三连城、突厥时期祭祀遗存、回鹘时期墓园等许多遗存进行协作开掘，效果丰盛。现已出书《蒙古国古代游牧民族文明遗存考古查询陈述(2005-2006年)》《蒙古国浩腾特苏木乌布尔哈布其勒三号四方形遗址开掘陈述（2006）》《蒙古国后杭爱省浩腾特苏木胡拉哈一号墓园开掘陈述》等考古陈述。往后，两边将在新技能手法和理念的助力下，持续深化协作。

汹涌新闻：最终一个问题，也是咱们比较关心的，由于汹涌新闻在上海，内蒙古考古出土的文物今后会到上海会集露脸吗？

孙金松：我院与上海博物馆坚持十几年如一日友爱协作联络，我院青铜年代青铜器、辽代金银器、玉器、玻璃器、瓷器、漆器、元代瓷器等，多批次参加到上海博物馆的专题展览中，如2020年“唐代黑石号沉船出水文物收藏展”展出辽代鋬耳金杯，2024年11月我院2件辽代琥珀器和玉器也将赴上博展出。上海博物馆展陈方法方法不断立异，引领潮流，对文物内在阐释深入、见地独特，上海博物馆是我国面向海表里的展现窗口之一，咱们也期望能与上海博物馆或其他博物馆深度协作，推出“北疆文明”专题大展，用什物叙述内蒙古考古文明在中华民族一起体构成的前史长河中担任的使命使命。

汹涌新闻记者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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